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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，正要下樓吃飯的時候，被一個同事D叫住了，招呼我去他辦公室聊兩句。同事倒是開門見山，直接說他被自己的博士生投訴了，學生說他語言暴力。

我也是無語了。這個學生的情況我算是比較了解，來自各個不同老師（>4）的反饋我也都有耳聞。很多事情不方便說的太開，但我相信這件事情是學生的問題，老師沒有過錯。

同事D是一個非常好的老師。我現(xiàn)在還記得他剛來學校的時候對自己的介紹：“I am a good teacher” (我是一個好老師）。在以論文基金為導向的大環(huán)境下，這句話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。后面幾年也發(fā)生了不少事情，無一例外的證實了D的這句話。

每當學生有需要的時候，D總是毫不猶豫，為學生付出很多時間，干了很多臟活累活；多數(shù)情況下，沒有拿到任何個人的好處。我還記得他帶學生組隊拿到iGEM金牌時跟我說的話，最后聽到團隊拿到金牌的時候他當時就流淚了（因為之前為這個項目付出了太多的時間）。

從各個維度來說，D都是當之無愧的好老師，說他是全系對學生最好的老師前三應該不為過。

同事D對他的博士生也非常好。因為D要從學校離職了而且這個學生不想繼續(xù)做D的研究方向，D在臨走前還想各種辦法希望給博士生找新的好導師接手，給了這個學生很強的推薦（即使這個學生并不配）；但即便如此，還是被學生投訴了。

我只能安慰安慰他。“你已經做了你能做的所有的事情。你已經離職了，所有這些以后都是學生自己的問題了，與你無關了。Just forget about it. ”

同事D跟我說，他很傷心（feel hurt）。D的這種傷心是可以理解的。你對學生很好，從心里往外的希望學生好，為學生付出了很多的時間和精力，可是，學生不僅不領情，還投訴你——嬸可忍叔不可忍？

我只能繼續(xù)安慰他：“你都快六十歲的人了，怎么這么簡單的道理還不懂？有的學生，你對他們很好，但人家根本不領情；還有的學生，你根本沒特意照顧過他們，他們說從老師這學到很多東西，收獲很大，還真心實意的非要送你禮物。這個世界從來沒有道理可講的（This world doesn’t make any sense. All married men know that.”）

聽完我的話，D指了指桌子旁邊的一些禮盒，說：“學生的賄賂 (bribe from the students)”。那個時候已經期末考試判分完畢了，所以其實不是賄賂，更多是一種表達感謝的禮物。我看了，稍感安慰，非常好的老師，收到學生的禮物是應該的。

我跟D說，在入職高校的第一年，我也曾經對學生掏心掏肺，然后被學生傷了心，從此再也不敢對學生抱太多期待。8年后的今天，跟學生講道理時我依然認真，腦子在動，但心基本不動，于是也就再也不會因為學生不領情而感到傷心了。

（注：說話的時候用腦但不走心，從分子生物學角度，不知道到底是少了什么化合物的分泌。歌唱明星唱傷心情歌的時候經常也會進入狀態(tài)，一邊表演一邊淚流滿面。這種聲音與不帶感情的唱歌，在音色上有什么區(qū)別？）

聊了一會，D似乎還是有些委屈，覺得學生不應該這么對待自己。

我覺得D的委屈是可以理解的；但也覺得他不應該太在意這個事情。畢竟是一個快60的老頭了，難道還真的幼稚到以為這是一個”每次付出都有回報” 并且 “人人互相理解” 的完美世界？

后來想了想，發(fā)現(xiàn)，綜合D的一貫表現(xiàn)來看，客觀的講，D還真是一個幼稚的老頭，所以才能夠不計回報的對學生好。D能夠在快60歲依然保持“幼稚”似乎也是挺難得的事情；相比之下，“成熟”的我們自己居然有一些可悲。